在南方黏腻如纱的雨雾里,程野的青春永远泡在发馊的水中，带着挥之不去的霉味，城中村的出租屋里，墙壁裂缝里塞满高利贷催款单，红的刺眼，像一道道淌血的伤口——父亲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，那个男人早就在赌桌上把家底输得精光，留给他一屁股债和一间漏风的屋子，连同他对世界最后一点温存的想象，也被碾得粉碎。
学校于他而言,是另一个更冰冷的战场，老师摇头说他“扶不上墙的烂泥”，同学把他当沙袋，课本被撕碎扔进厕所，午饭被抢走倒进垃圾桶，刻薄的嘲笑像淬了毒的针，扎进他骨头缝里：“跟你爹一样，将来蹲监狱的命！”他攥紧拳头，指甲嵌进掌心渗出血丝，却从没还过手——他怕，怕自己失控后，连这间漏风的出租屋和最后一点读书的机会都会失去。
十七岁的程野,早已活成了大人的模样，天不亮就爬起来，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手电动车，穿梭在空荡荡的街道上送外卖；等餐的间隙，他躲在巷子角落啃冷馒头，把订单备注里的“加急”当成冲锋的号角，深夜的出租屋里，他趴在漏风的旧书桌前，台灯的光晕里，草稿纸上的公式密密麻麻，眼皮打架就用冷水拍脸，直到窗外的月亮沉下去，太阳爬上来。
他试过崩溃：高利贷堵在校门口，把他的书包扔进水坑；父亲醉醺醺地闯回家，指着他的鼻子骂“赔钱货”；他甚至站在天台上，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灯，觉得解脱或许就在一跃之间，可每当这时，母亲临终前摸着他头的手就会烫上心头——那掌心的温度带着泪水的咸：“野子，要活下去，活得像个人样。”
转机出现在高三那年,国际学科竞赛的消息像一道光，劈开了他灰暗的生活，没人相信这个常年倒数的学生能参赛，可程野咬着牙报了名，他把外卖订单上的地址换成大学图书馆，在等餐的间隙扒着门缝偷听教授讲课；他把赚来的辛苦钱全买了旧教材，用荧光笔在书页上划满重点，连边角都写满了批注；他把所有休息时间泡在实验室，笨拙地操作着仪器，手上的烫伤结了痂又裂开，渗出的血痕沾在烧杯壁上，像一朵倔强的红梅，在逆风里开得孤绝。
决赛那天,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站在台上，聚光灯打在身上有些晃眼，面对评委和全场的目光，他的声音不大，却字字铿锵：“他们说我是烂泥，可烂泥里也能长出花，我的命，从来不在别人的嘴里，在我自己的手里。”当金奖的结果公布，他终于笑了，眼角的泪光里，映着过去无数个送外卖的清晨、苦读的深夜，还有那个从未放弃的自己。
后来有人问他逆袭的秘诀,程野望着窗外盛开的木棉，轻声说：“逆风的花，开得最艳，因为我们知道，不拼命，就会被风吹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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