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九十年代的东北,风雪像钝了的刀子,一遍遍刮过冰封的街巷,国营饭店的铁饭碗“哐当”碎在地上时,皮德胜正蹲在后门啃冷馒头——他捧了半辈子铁勺,连自己名字都写得歪歪扭扭,却扛着老爹传下的祖传烤腰子手艺,像个被时代甩了耳光的愣头青,揣着八百块下岗补助,一头扎进了夜市的烟火里。
他的烤腰子是独门绝活,别人家的腰子要么烤得焦黑如炭,要么腥膻得能熏倒路人,他的总能外焦里嫩,滋滋冒油的腰子裹上秘制酱料,香得能飘过三条街,酱料是老爹用半辈子心血试出来的:八角、桂皮、秘制香粉,还有一勺从不外传的“东北大酱”,缺一味都不行,可这手艺在国营饭店里只能当“边角料”——大锅饭讲究“量大管饱”,谁在乎你腰子烤得嫩不嫩?
下岗那天,他把半袋没发完的腰子串在铁签上,就着炭火烤了第一串“自由”的腰子,风雪吹得他直流鼻涕,那股焦香混着酱香飘出去,竟引来了几个装卸工。“兄弟,这腰子咋卖?”他挠挠头,红着脸说:“五毛一串,十块管饱。”那天晚上,他卖了三十多串,揣着皱巴巴的三十块钱,第一次觉得“自己干”比“吃大锅饭”踏实。
夜市摆摊的日子,难比登天,城管来了要躲,同行眼红使绊子,最要命的是他的腰子“太补”——退休老干部吃了,半夜在广场扭了一宿秧歌,第二天带老伙计们排着队来买;大学生为追姑娘连吃一周,篮球场生龙活虎,姑娘没追到,倒成了系里“运动健将”;隔壁卖烤冷面的李姐吃了,生意都好了不少,打趣道:“老皮,你这腰子是‘东北伟哥’吧?”
皮德胜憨厚地笑,手里的铁签翻得飞快,他不懂营销,只认“手艺是根,良心是本”:腰子选最新鲜的,凌晨四点就去屠宰场排队;炭火用果木,烤出来才有独特清香;酱料每天现熬,从不隔夜,渐渐地,“皮德胜的烤腰子”成了夜市金字招牌,富商都开车来买,说要“尝尝东北人的实在”。
可麻烦找上门了——有人眼红生意,造谣他腰子“不卫生”,卫生局的人上门检查时,皮德胜急得满头大汗,却咬着牙说:“我的腰子,干净得能照见人影!”结果对方尝了一口,放下筷子就笑:“你这腰子,比我们食堂的饭都干净!”
风波过后,他用赚来的钱开了家“大腰子馆”,门口挂着旧牌子:“祖传手艺,良心烤腰子,不好吃不要钱。”冰天雪地里,烤腰子的摊位前热气腾腾,皮德胜戴着棉帽子,围着大围裙,铁签翻飞,腰子在炭火上滋滋作响,像极了东北人那股不服输的劲儿,有人说他是“腰子大王”,有人说他是“东北活宝”,可他不在乎——每一串烤好的腰子,都承载着普通人的梦想:用双手挣钱,用良心做事,让日子像这烤腰子一样,热气腾腾,有滋有味。
大腰子一响,黄金万两,这黄金不是别的,是东北人的实在,是小人物的韧劲,是烟火气里的人间至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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